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95章 又被喜歡了

關燈
四周白霧彌散, 覆在空山上。

慕槿竟一時找不到出處。但旋即,她聽到了溪流的聲音。

她循聲而去,看見了潺潺溪流。

清淺漣漪, 撲打千巖。

她皺眉。

……這溪流, 竟與她識海中那支有極為相似,幾乎有九成相同。

但按慕槿所知,通常二人之間有極深的淵源, 或有極大的相似之處,識海中才會映現趨同之景。

……她和孟儔, 能有什麽相似?

慕槿眉頭緊凝不緩。

但她尚不及深究, 遠處倏然傳來淒厲怪唳,竟如同通幽井的喪靈。

她再次走過去,小心地躲在草叢後觀望。只見那是空山之下, 一木屋上青苔斑斑, 門搖搖欲墜, 似廢棄已久。但看明其中場景, 慕槿猛地抿唇。

其中正是魔靈,但與由亡靈之惡凝成的喪靈不同,那極像是由生魂的惡靈聚成的惡念。

而那木屋中央,正跪著孟儔。他雙目緊閉,全身是血, 被那魔靈貪婪地撕咬著。

但他明顯沒有昏迷, 因為他的嘴唇在顫抖。

而他沒躲開, 大概是因為, 這木屋自四面八方蔓延下了一條條貼滿符咒的血紅鎖鏈, 孟儔的手腳被牢牢地牽制, 他只能承受這一切。

……他這模樣, 竟像是習慣了這情景。

慕槿觀摩著,卻見孟儔倏然擡眸,警惕地道:“誰?!”

慕槿無法,只能從草叢中走出。

孟儔雖然全身狼狽,但對於發現慕槿進入了他的識海明顯又震驚又抗拒,他寒聲質問:“你怎麽會在此?!”

他一雙眼如含了利刃。

若不是親眼他全身被撕咬出了無數傷痕,慕槿聽他這聲音,都懷疑他根本沒事。

慕槿不開心地挪過去,卻停了一段距離:“你以為我想進來?我也是被突然拉進來的,好麽?”

孟儔瞳孔猛地睜大,沈默了。

……很明顯,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慕槿心中有了數。

但她為什麽會進來?是因為他們曾共入幻境麽?

卻聽孟儔沈聲道:“趁這些靈還沒發現你,快走吧。你抵不住的。”

說罷,他再次痛苦地緊閉雙眸。

他的雙手被鐵索吊在頭頂兩端,靈體映著他現世的模樣,此時錦袍已被撕咬得千瘡百孔,甚至有白骨露出。

“好。”慕槿眨眼看了會兒,飛快地答應了。

隨即,她一溜煙地跑了。

“……”

慕槿走的架勢毫不猶豫。

孟儔望見她離開的背影,眼中浮現鄙夷,又扭開了頭。

然而,不一會兒,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孟儔擡眸,竟是慕槿又回來了。

她不知道從哪裏捧來了一把鐮刀,姿勢明顯不熟練,像是她從不用兵器。

隨即,她走在門外,繼續探頭看孟儔被撕咬。

孟儔吸了口氣,警惕地道:“你回來幹什麽?又何處捧來的鐮刀?”

慕槿:“我、我看看你。至於這鐮刀,我去了趟那廢棄的神廟,撿的。”

“你進得去?”孟儔震驚地睜眸。

但慕槿沒多問,卻是倏然抱著鐮刀沖了進來。

此時,那惡靈化為了蛇狀,攀踞在孟儔的身上。

慕槿卻猛地用鐮刀朝孟儔身上的魔靈割去。

……這過程中,她一點也沒暴露自己會功法。她只是在賭。

據慕槿所知,識海是與現世並不相同的地方。現世對抗需要功力,但識海靈修雖也需功力和悟法,但心境若強大,亦可成立身之力。

慕槿覺得……她把自己這假身份的心境對系統裝得挺堅毅的,而且,宛陵霄極可能是十一號,因此她沒有再隱藏這方面的實力。

而這惡靈,先前沒主動攻擊她,很可能因為一些原因,只是用來牽制識海主人孟儔的。

慕槿想試試自己有沒有辦法。

“你……”孟儔似乎也沒有想到慕槿大膽的舉動,當即鐵鏈聲響,他要躲開。

然而,慕槿卻像是在割果子一般,看似不熟練地幾送幾抽。攀踞在他身上的魔靈如老鼠見了貓般盡數遁走。

而她埋頭,身著白裙,戴著白紗,靈體蒙著一層霧,霧中卻似乎帶著股澄澈的力量。

少許,魔靈煙飛雲散。

孟儔楞楞地盯著她。

慕槿擡眸。

孟儔又猛地扭開了臉。

他全身帶血,環繞著身體,還有那預示著不祥的黑氣,似乎痛苦萬分。

慕槿再次擡起那鐮刀,又試圖去割困住孟儔的鐵鏈。

孟儔冷淡地道:“沒用的。我長這麽大,早發現沒有任何事物能斷開這鎖。”

他頓了頓,“一會兒還有惡靈會來,比這還要強,你若不想神識被碾碎,快走吧。”

……還有?

這麽多的惡靈,是這孟儔出生就有麽?還是有人通過未知的方法打入了他的識海?誰能操縱識海?

慕槿思索著,卻無視他的話,再次用刀去砍那堅固的鐵鏈。

然而,下一息,嘎達一聲,鐵鏈碎了。

竟是慕槿輕輕一割,那平平無奇的刀削鐵如泥,便割開了。

孟儔“……”

慕槿:“……”

二人大眼瞪小眼。

慕槿也無語……要命,她只是想試試,沒想暴露實力,但這個鎖怎麽她輕輕一割,就散了呢?

二人之間一陣沈默。

慕槿又蹲下身子,把孟儔腳上的鐵鏈也砍斷了。

孟儔收回了手腳,卻是撐住地,不住地咳嗽。

他額頭爆出青筋,但大概還是有毅力,沒有失態,竟還保持著公子的金貴。

慕槿又瞥了他會兒,開始詢問:“你……這到底是如何回事?”

“……別問。這不是你該問的。”孟儔沒答。

“好,那換個問題。我們又可以怎麽出去?這個總可以吧。”

聽見這個問題,孟儔緊蹙眉頭,如痛苦再現,他淡聲道:“要出去,也只有熬,熬到那些惡靈消失。或者,有人從外部定了我的念。”

“有人在亂你念?”慕槿抓住話頭,探問。

但又聽數道呼號,淒淒切切,山鳴谷應,與先前那惡靈聲音極似,但似乎來勢更為洶洶。

孟儔倏然一把拉住慕槿的手腕,拽著她出了這木屋。隨後,他拎著她的領子,帶著她一路朝上走,動作並不溫柔。

“餵,你做什麽?”慕槿試圖掙開,“我可是剛剛救了你!”

“我這識海中,只有一個地方,惡靈去不了。”孟儔咳嗽,他的一只手已被啃成了白骨,黑氣環繞,另一只手拎著慕槿快速潛行,“就是古廟。我進不去,但方才,你說你可以……你快進去。”

慕槿:“……”

她垂眸,只見那山徑追著他們而來,竟又是數道惡靈。

而這惡靈中,纏著一股血紅的靈力,散成無數邪魅的眼,如蚊群般密密麻麻地追向了他們。

惡刑?

這孟儔,識海中怎麽會有惡刑的力量?慕槿一楞。他到底和失蹤案有什麽關系?

而這惡刑力量,竟像是懲治孟儔的刑罰,洶湧地撲來。

轉瞬,他們已經到了那古廟前,孟儔把她丟了進去,一道金黃色的結界卻旋即擋住了他。

“別出來。”他咬牙。

慕槿落到地上,咬唇。

古廟中,昏鴉爭噪,卻有竹間泉湧出,自廟門後湧下山。而高大的青色墻壁上,寫滿荒主和繁陽典故。

……這古廟,慕槿竟見過,在孟儔曾經的幻境裏,似乎是他父親離家侍奉的那家。

怎麽又出現了?孟儔進不去,難道也與父親是他的心魔有關?

慕槿再次爬起來,卻聽到了孟儔的悶哼。她感知到,那惡靈直接在廟前纏住了孟儔,再次撕咬他的生魂。

而這次,惡靈更為殘忍。來了又走。

當孟儔的魂補起來後,惡靈便繼續吞噬,生而覆食,明顯極為痛苦。

“……”慕槿凝眉,思索了會兒,再次沖出去了。

現下,孟儔似乎受這惡靈影響,雙目猩紅,身上紮滿骨刺,也染盡魔氣。

孟儔見她,錯愕咬牙:“你怎麽又出來了??”

“金、楚。”

“你是不是就是叛逆的性子?!非要和我對著幹。”

“我和你對著幹?”慕槿頂他,“你看清楚,我之前做的事,哪件不是在幫你?”

“……”

慕槿呼了口氣,卻又道:“我陪你。看起來,我似乎比你能夠抗住這裏的東西。”

孟儔瞳孔一縮:“你瘋了?”

適時,惡靈再次走了,孟儔靈體上的傷緩慢生長。惡靈再次要撲來。

但慕槿接下來的動作,卻讓孟儔猛地楞住。

只見慕槿倏然抱住了他。

她以後背為盾,把他和惡靈隔絕了開來。

孟儔被魔化後、皮膚此處的尖銳骨瞬間刺傷了慕槿,她卻沒有松手。

寒風遙遙,慕槿的靈體卻傳來一股芙蕖的清香,舒緩人心。

而最詭異的是,慕槿抱住孟儔後,竟當真成為了一面神盾,牢牢地護住了孟儔。

烏雲下,一抹淺淡的陽光也覆在了她身上。

孟儔震驚地睜大眼。

而慕槿作出這個選擇很簡單。

她喜歡施恩。

當對方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且她也沒確定一定要加害時,她通常施恩,權術上,多一個受恩之人遠比多一個仇人好。

而他們迎著風抵禦這惡靈,慕槿本再次確認這惡靈是僅沖孟儔來的了。

此時,卻逐漸感到了吃力。

這惡靈,的確裹了惡刑的力量,但似乎還裹了些什麽,她分辨不出來。

而這惡魂被她扛著,攻擊孟儔的態勢卻愈發猛烈。

她的神魂竟也有被擠壓之感。

慕槿思索著,問:“孟公子,當真只有熬過去,才能出去?”

“……我過去,是這般。或等人定我念。”孟儔的聲音有點僵。

慕槿又問:“那你可試過與這惡靈對抗?”

“對抗……”孟儔訥訥道,“我過往,通常一發病便被鎖住,怎麽對抗?”

“但你現下沒有啊。”慕槿說,“我想,會不會你滅了這惡靈,便也能出去?”

“……”孟儔身子一僵。

他似乎從沒想過這個想法,怔楞地低頭看向懷裏慕槿,卻猛地扭開頭,不知怎地,他沒推開慕槿,脖頸也浮上一抹暗紅。

慕槿卻倏然開始咳嗽。

她一陣心悸,捂住胸口。

她身上的陽光散去。

惡靈似乎找到了缺口,本只攻擊孟儔,現下卻驟然朝慕槿咬去。

孟儔瞳孔一縮,卻一把推開慕槿,手擋在她面前,抓住了那靈。

靈再次撕咬他的手,但孟儔沈眸,倏然擡起另一只白骨般的手,雙手一碾,那靈被撕碎了。

也是這一刻,仿若有什麽變了。

孟儔眸中的影散了分,亦湧上錯愕。

慕槿也驚道:“你做到了!”

然而,影越來越多,包裹他們。

也是下一瞬,外界倏然傳來了一道空靈的巨響。

慕槿只覺一陣顛簸,識海之景碎了。

……

“醒了,他們該醒了。”

慕槿醒過來時,只覺自己被一人抱在懷裏。她的臉貼著其硬實的胸膛。

而那人正捏著她的臉,把藥被餵入她的口中。

那人身上的氣味,讓她很熟悉,如雪山的風,也如山頂的月。

宛陵霄。

他抱著她,手箍得很緊,似乎在緊張什麽。

然而,他聲音卻一派冷淡,卻似乎還在對人談什麽。

“你們公子,身上被人中了惡念和冰火蠱。”

宛陵霄道,“後者,可引人走火入魔。輕則亂念,重則致死。這谷家可真狠啊,對麽。”

……好家夥,他又在套話。

“什麽谷家,我們可不知……”有人結結巴巴地道。

“但幸好金公子發現及時……老夫已給公子取出來,按理說,他們該醒了。”這聲音慕槿聽著有幾分耳熟,她想起來,是那孟家的醫師的。

“藥。金楚也需要藥。一會兒挑一份給她。”宛陵霄強硬的聲音,“我看,那日你們公子定是對她做了什麽,才導致她被連累成這樣。一會兒他醒來,必要給我們交代。”

慕槿“哼”了聲,徹底清醒了。她睜開眼,正對上宛陵霄。

他看著她,也是一楞。

“……醒了?”

“嗯。”慕槿點頭。

她轉頭,眼神依舊迷迷茫茫。他們還在執巡鋪,卻不是牢中,但已被挪到了一有坐榻的房內,醫師、執巡鋪之人們都圍著,還有看著像孟家家臣的人也在。

而慕槿又回頭,宛陵霄抱著她,動作很小心。

他目光掃視,似乎在確認她是否還好。

“感覺如何?”宛陵霄把手指放到她手腕上,低聲問。

“……唔,還好,沒什麽問題。”慕槿垂眸,目光落到了宛陵霄放在她手腕上的手。

她眼裏倏然發光,明亮得仿若有星星,暗藏了綿綿情意。

“哥哥好關心我,我好開心。”

宛陵霄:“…………”

他突然抽了手,起身,把慕槿留在了榻上,和她保持了一定距離。

慕槿:“誒?”

“沒問題就好,我喚醫師給你看。”宛陵霄不看她。

慕槿:“……”

她這才徹底醒神,反應過來宛陵霄在幹什麽。

他是在履行西嶺說過的不再和她好的承諾,又對她避嫌呢。

慕槿心中莫名地生起怒氣。

她真不明白,方才醒來,宛陵霄都一副關心極她了的模樣,但換她一示好,他就又避開。

他真要這麽克制麽?

“……”

但聽一陣悶哼聲。

慕槿忙擡眸。

只見對面那榻上的孟儔也醒了。

他睜眼後,一眾孟家人撲過去,問長問短。

“公子,您總算醒了!”

“公子,你可還好?”

孟儔似乎頭疼欲裂,捂住了頭。

孟家的家臣這才安靜了下來。

而等了幾息,孟儔抿唇,似乎這才猛然醒神。

他的第一句話是:“金楚呢?可還在?”

說罷,他竟直接起來,張望尋找,家臣忙扶住他。

他卻在看到慕槿的一瞬怔住了身子。

只見慕槿正赤腳踩在對面的榻上,手裏捏著藥瓶,無聲地望著他,一雙眼亮如點漆。

但孟儔接下來卻仿如被閃電擊中,楞了許久。

不知過了多久,他蒼白的臉上浮起隱晦的紅,令他金貴氣質不減,卻多了分生氣。

旋即,孟儔不自然地扭開了頭,坐回去了,手無措地張合了兩個回合。

“……”看到這一切的宛陵霄皺眉。

他瞇起如鷹的眼,掃了眼孟儔,又看回慕槿。

但她的目光已從他身上移開,正眼巴巴地望著孟儔。

“孟公子,你也醒啦。”慕槿道。

“……嗯。”孟儔甕聲甕氣地點頭,沒看她。

“公子,請用藥。”醫師走上前,躬身道。

家臣們殷勤地奉藥。在行荒,孟儔是第一公子,備給他的自都是靈丹妙藥,行荒的頭等。

孟儔掃了眼藥,默了瞬,沒立刻服。

少許,他低聲道:“給金楚也送一份去。她也需要。”

“是。”

不久後,那藥被送到了慕槿面前。

“……多謝孟公子。”慕槿一楞,擡眸,卻正好抓到孟儔在悄悄瞅她。

他又扭開了頭:“不必言謝。”

作者有話說:

宛陵霄:……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